第七章

問與答

甚麼是回答挑戰性問題的最佳方式?

大馬士革的穆斯林學者伊本 • 凱伊姆 • 兆茲亞(卒於1350年)在其論文《Hidāyat al-ḥayāra fī ajwibat al-Yahūd wa l-Naṣāra》 的序言中,解釋他寫這論辯名著的動機。伊本 • 凱伊姆寫道,他聽說過有一位“非信徒”給一位穆斯林發出艱難的問題。該穆斯林不知如何回應,便出手攻擊那“非信徒”。伊本 • 凱伊姆寫道,“於是他撲上去毆打他,並說:‘這就是答案!’”

伊本 • 凱伊姆顯然認為人身攻擊是錯誤的回答方式,還在文中說這起事件激發他埋首於其《Hidāyat al-ḥayāra》。關乎毆打的故事可能是虛構的。但如諾丁漢大學學者喬恩 • 胡佛(Jon Hoover)所提議的,若非真有其事,伊本 • 凱伊姆似乎不大可能杜撰出一起如此不光彩的事件。 這個故事發生在穆斯林得勢的時間和地點。當時,他們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凌駕他們當中的猶太人和基督徒。若“非信徒”不肯正面回應穆斯林的論證,連伊本 • 凱伊姆也不反對向他們動刀劍。但伊本 • 凱伊姆寫道,穆斯林應該先與“非信徒”辯論,並召他們入伊斯蘭教。“刀劍來,無非是要加強論證、改造頑士和限制逆民。”

親愛的讀者,你手上所捧著的《溫柔回答》,並不帶有任何使用暴力的念頭 – 肯定不是肢體暴力!眼前這答案是以耶穌和平的精神呈現的。耶穌總是給聽者自由,讓他或她作出自己的決定。如使徒保羅給一群希臘的耶穌跟隨者所寫的,“乃將那些暗昧可恥的事棄絕了;不行詭詐,不謬講神的道理,只將真理表明出來,好在神面前把自己薦與各人的良心。”(《哥林多後書》4:2)

  1. 問題提供機會

然而,我們認同伊本 • 凱伊姆方法的第一部份:面對挑戰性問題時,以你最好的論證回答。本書這一集,將回答穆斯林針對《聖經》所作出的指控。我們不以怒氣回答指控或質疑的人,也不願意詆毀 – 更別說是毆打 – 發問者!相反的,我們把關於《聖經》的問題看為是一個尋找答案、甚至是與發問者進入有益談話的機會。

由於《聖經》手稿的年代久遠並寫於隨著時間腐朽的材料,或遭到如帝國征戰的破壞,這些手稿的出處和形成圍繞著許多問題。這些問題是自然又合理的,其中大多出於真誠的好奇心。問題促使一些最偉大的學者精英去探究尚未被探索的領域。沒有問題,許多先前的隱晦秘事如今便不會公開給學者探究。這包括了關於《聖經》手稿的問題。

然而,問題在激烈的論辯爭議中常被當作武器,用來攻擊不僅是《聖經》手稿的完整性,還有其內容的真實性!被提出的問題成為“證據”,甚至是恐嚇。然而,這是對學術性問題的一個誤解。事實上,問題就只是問題。問題本身並不能證明甚麼;它們只能提供研究和回答的機會。

7世紀的阿拉伯對外征服戰爭後,阿拉伯穆斯林在歷史的某個時刻察覺他們在信仰上與新穆斯林帝國境內大批基督徒和猶太人不同。穆斯林們曾聽說過《托拉》、《詩篇》和《福音書》。如我們在第2章中所見的,《古蘭經》一再以最正面和尊重的詞語,來提到這三部著作。

阿拉伯征服者意識到他們和基督徒在信仰上有差異的第一個物證,在耶路撒冷建於公元691年的岩石圓頂清真寺(Dome of the Rock)。在那美麗建築物的圓頂上,人們可以讀到長達240公尺的銘文。它的顯著之處,在於把其焦點放在耶穌的身份上。在此,耶穌被稱為爾撒(同《古蘭經》)。

圓頂寺銘文沒有提及前經的名字。但阿拉伯征服者必會漸漸知道,他們試圖在圓頂寺銘文中所否定的基督教宣稱,本身是根據基督教經書的。這使他們的心中浮現一個疑問。信仰上的差異,問題出在伊斯蘭教上,或是出在基督教的經書上?

早期穆斯林著作的一些問題,似乎是真誠、好奇的詢問,出於一顆想更認識前經的心。其他問題卻似乎變得越來越尖銳,以致成了指控的工具。

當發問者不留下來等候答案時,問題便會造成難題。提出問題,卻堅持問題不能被解答,是違反發問的本質的。這個態度可見於《論證真理》的幾個點上。拉瑪特 • 安拉 • 凱然威宣稱,他所發出的問題是如此有力,以致無可解答。 當對話夥伴採取這種態度時,還能產生甚麼樣有意義的談話呢?就如一個問題是一個問題,一個答案也是一個答案。不管發問者是否對該答案滿意,都必須承認那是一個答案。

關於《聖經》,學術型學者所問的問題是極度挑戰性的。比起學者就《古蘭經》所問的問題,它們不一定更挑戰性,但也足以匹比。探討《古蘭經》的方法將在第3集中被討論。這一集將專注在關於《聖經》的問題。

  1. 穆斯林問題的歷史

許多穆斯林學者不贊同《聖經》遭篡改或造假的指控。他們的見解將在下一章中被呈現。本章將圈點出《論證真理》等一些宣稱《聖經》文本遭篡改和造假的主要著作。

《論證真理》對《聖經》的攻擊是歷史上穆斯林最為人知的攻擊之一。當匈牙利大學者伊格納茲 • 高德茲哈爾於1878年到訪伊斯坦堡時,他發現全城熱烈討論毛拉那 • 凱然威作品的土耳其文譯本。 然而,《論證真理》肯定不是第一個作出這種攻擊的。其實,有系統辯駁《聖經》的穆斯林可追溯到近1000年前的伊本 • 哈茲木(卒於1064年)。在這介於中間的1000年,有數位穆斯林學者對《聖經》發動強烈的攻勢。辯駁《聖經》的穆斯林學者們 通常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以下六位元作家和其作品。

阿布 • 奧斯曼 • 賈希茲(Abū ʿUthmān al-Jāḥiz,卒於869年)是一位莫爾太齊賴派(Muʿtazilī)學者。他是最先宣稱《聖經》某個特定部份遭篡改的穆斯林學者之一。賈希茲在一封稱為《Fī al-radd ʿalā l-Naṣārā》的信中,主張《福音書》記載之間的差異就是篡改的證據。 阿布德 • 賈巴爾(ʿAbd al-Jabbār,卒於1025年)是其後的一位莫爾太齊賴派學者,他撰文把《新約聖經》論述得更詳盡。在其《Tathbīt dalāʾil al-nubuwwa》中, 阿布德 • 賈巴爾不僅指控《聖經》遭造假,還試圖描述據稱的造假如何、何時甚至為何發生。

透過其作品《Kitāb al-fiṣal fī l-milal wa l-ahwāʾ wa l-niḥal》,西班牙學者伊本 • 哈茲木(卒於1064年)成了首位實質性又系統性地闡明《聖經》之篡改指控的穆斯林。 伊本 • 哈茲木翻查《聖經》,尋找那些他認為是年代上和地理上不正確、神學上不可能以及先知行為惹人厭的例證。 期間,在穆斯林帝國的另一端 – 也許是巴格達,伊本 • 哈茲木的後生同儕祖外尼(al-Juwaynī,卒於1085年),寫了他的《Shifāʾ al-ghalīl fī bayān mā waqaʿa fī l-Tawrāt wa-l-Injīl min al-tabdīl》。 在其書的開端,祖外尼解釋他之所以主張《聖經》遭改動,是因為《聖經》經文本身沒有提到伊斯蘭教使者。

兩個世紀之後,隨著蒙古人對中東的入侵,尤其是對巴格達於1258年的毀壞,伊本 • 哈茲木和祖外尼的方法強勢回歸。埃及的法學家,艾哈邁德 • 伊本 • 伊德里斯 • 卡拉菲(Aḥmad ibn Idrīs al-Qarāfī,卒於1285年)在很大程度上以伊本 • 哈茲木的作品為素材, 名人伊本 • 泰米葉(Ibn Taymiyya)的學生伊本 • 凱伊姆 • 兆茲亞(卒於1350年)亦然。 這裡是這些穆斯林學者的一些主要論點:

  1. 《聖經》記載中的差異,不管是在撒母耳記-列王紀和歷代志之間,或是在《福音書》記載之間,都是矛盾。矛盾便證明了篡改一事。

  2. 尼布甲尼撒摧毀了摩西的《托拉》。以斯拉便撰寫他自己的《托拉》版本,省略了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

  3. 真主以希伯來文啟示《福音書》。只有原文的天經,才是合格的。《福音書》既然不是以希伯來文記載的,便不合格。

  4. 《福音書》記載對錯誤、失記和作者說謊的意圖不設防。

  5. 《福音書》關於耶穌之死的報導是不實的。在這件事上,直觀證據並不可靠,因為人的視力會出狀況。

  6. 《聖經》不曾自稱有tawatūr,即連續性傳述。

  7. 先知們是不犯罪的。《聖經》記載大衛等先知的事蹟時,顯示他們犯罪。這證明《聖經》失真或造假。

  8. 《聖經》中沒有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證明了《聖經》已遭造假。

  9. 即使《聖經》失真和造假,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還是可以在經上找到。

  10. 寫於歐洲的《聖經》批判支持早前針對《聖經》的指控。

  1. 早期基督徒的答案

就如《論證真理》不是第一本辯駁《聖經》的書,《溫柔回答》肯定也不是第一個回應穆斯林指控的嘗試。差得遠呢!說到穆斯林針對《聖經》的指控,基督徒的回應似乎可以追溯到公元8世紀,縱然學者們對最早書面回答的日期莫衷一是。自那時起,相較於猶太教的回應,基督徒的回答一直都更多和更為人知。這不足為奇,因為在阿拉伯對外征服戰爭時,中東的基督徒人口遠遠多於猶太人人口。但這不表示基督徒的回答就一定更好。巴格達一群憤怒的暴民,曾想因猶太人哲學家伊本 • 凱姆那(Ibn Kammūna)所寫的“三教初探”殺害他。一名反對猶太教的基督徒,鼓勵基督徒們為伊本 • 凱姆那禱告 – 因為他把“基督徒的論據”,呈現得比基督徒更出色!

有趣的是,一名基督徒學者阿馬爾 • 巴斯里(ʿAmmār al-Basrī,約於845年卒)居然把他的回應稱作“問與答之書”(Kitāb al-masāʾil wa l-ajwiba)。 這部作品表明基督徒作家認真看待穆斯林的問題和指控,並竭力解答。來自多地和種種基督教背景的基督徒們,都在穆斯林帝國境內和境內,提筆作答。一些回應是以對話或交流的形式,來到我們當中的。例如,我們擁有據稱是拜占庭皇帝利奧三世(Leo III,治國於717 ~ 741年)與伍麥葉王朝哈里發歐麥爾二世(ʿUmar II,治國於717 ~ 720年)之間的來往書信。 我們有所謂的提摩太之對白或“申辯錄”,即東方敘利亞教會牧首於公元781年在阿拔斯王朝第三任哈里發馬赫迪面前所說的話。 我們也有阿卜杜勒-馬希赫 • 伊本 • 伊斯哈格 • 肯迪(ʿAbd al-Masīḥ ibn Isḥāq al-Kindī)於約公元830年在馬蒙(al-Ma’mun)法庭就一名穆斯林阿卜杜拉 • 伊本 • 伊斯馬儀 • 雜湊米(ʿAbd Allāh ibn Ismāʿl al-Hashimī)的傳喚所作出的回答。

除了在其“問與答之書”就《福音書》記載的真實性提筆回答14道問題,阿馬爾 • 巴斯里也寫了一部題為《Kitāb al-burhān》(“證據之書”)的較短作品,以回應穆斯林對《新約聖經》的指控。 阿布 • 拉伊塔(Abū Rāʾiṭa,約於835年卒)也在其處女作“聖三一論”中駁斥《福音書》遭篡改的指控。

這些基督徒沒有現今用來評估穆斯林指控之證據的那種學術資源。在捍衛他們的經書時,他們的許多論證便訴諸常識:

  1. 事實上,我們和猶太人都不曾竄改我們的經書。

  2. 提呈你們的證據:向我們出示未遭篡改的經典,使你們和我們得以確實知道我們所擁有的經典遭到篡改。少了這種證據,你如何知道我們所用的《福音書》遭到篡改呢?

  3. 四福音記載的作者“把他們自耶穌彌賽亞所聽的和所學的寫下,向我們傳述”。

  4. 是的,人類是軟弱、不完全和善忘的。然而,神有能力賜下兼保守他的話語。

  5. 你們的《古蘭經》僅以最尊重的態度論及我們的經書,並命令你們請教我們(《古》10:94等)。你們指控我們的經書遭篡改,便是抵觸了《古蘭經》;確切的說,是證明它不實。

  6. 就耶穌的身份強烈對立的猶太教徒和基督徒,都認同希伯來文聖經是真品。

  7. 若猶太人真想偽造希伯來文聖經,他們為何不抽出被基督徒理解為是預言耶穌的章節呢?

  8. 《福音書》已被譯成多種語言。若一兩個語言群體改變其譯本,同一個改變又怎麼會在遠方其他語言群體的譯本出現?偏偏,這些改變是一致的。

  9. 基督徒群體對教義意見不合時,可能會想更改《福音書》的經文來反映其觀點。然而,這種事不曾發生。

  10. 你們藉著我們的經書已遭篡改的指控,來逃避就我們經書的內容理性對話以作出結論。它是你們最愛的論點,而你們“匿身其後”。

  1. 中世紀猶太教徒的答案

由於猶太教徒和基督徒都視《托拉》為神的話語,這兩個群體首次聽到《托拉》被攻擊後,便一直關注來自穆斯林的攻擊。猶太教徒可說是兩個群體當中較關注的,因為穆斯林的指控攻擊他們信仰的主要經典。此外,如加利福尼亞大學摩瑟 • 皮爾曼(Moshe Perlmann)教授指出的,伊本 • 哈茲木等穆斯林辯士所作出的攻擊,給了猶太教大於基督教甚多的空間。 《托拉》受到攻擊時,猶太教徒的回答一向強而有力,儘管基督徒的答案更為人所知 – 也更早和更多。

一個不廣為人知的例子,便是西班牙拉比所羅門 • 本 • 亞伯拉罕 • 伊本 • 阿德列特(Solomon ben Abraham ibn Adret,1233 ~ 1310年)寫給伊本 • 哈茲木的回復。 一名西班牙猶太人亞伯拉罕 • 伊本 • 達烏德(Abraham ibn Dāwūd或Ibn Daud,約1246 ~ 1316年)也知悉伊本 • 哈茲木的攻擊,並在其哲學作品《ha-Emunah ha-ramah》(“崇高的信仰”)中寫出答案。 此作品原是以阿拉伯文寫的。

關於穆斯林針對《托拉》的指控,猶太教徒第一部已知的著作似乎是出自卡拉派學者雅各 • 克爾克薩尼(Yaʿqūb al-Qirqisānī)之手。他是10世紀前半葉的人。 克爾克薩尼自北高加索地帶的切爾克斯,走遍穆斯林帝國。他為回應伊斯蘭教而寫的傳單沒有留存下來,但他在其主要作品《Kitāb al-anwār wa l-marāqib》中, 收錄了他反對伊斯蘭教的一個篇章。約莫同時,薩德亞 • 高恩(Saʿadya Gaon,卒於942年) 住在巴比倫。他於928年在那裡被任命為高恩即蘇拉的宗教學院長。穆斯林提出論點,否定《托拉》永遠有效。薩德亞便在其《Kitāb al-amānāt wa l-iʿtiqādāt》中,作出回答。

另一位卡拉派教徒是哲學家優素福 • 巴西爾(Yūsuf al-Baṣīr),他於11世紀前半葉住在巴比倫或波斯。巴西爾寫了一篇論證,以反駁伊斯蘭教義中的《古蘭經》無比性。 耶戶達 • 哈勒維(Jehuda Halēwī或Halevi,1075 ~ 1141年)在其《Kitāb al-khazari》中,加上副題“替最受人鄙視的宗教辯駁之書”,並針對穆斯林的論點為猶太教辯護。 猶太教徒為了回應伊斯蘭教而寫的其他中世紀作品,還包括12世紀葉門作家拿坦業 • 費尤米(Nethanel Fayyūmī)的《Bustān al-ʿUqūl》。

邁蒙尼德(Maimonides,1135 ~ 1204年)是一位生於哥多華、居於摩洛哥和埃及的西班牙醫生, 也是當時希伯來文聖經經文的傑出專家。他在其《Moreh ha-nevukhim》、《信經的十三條》、 《Iggeret Teman》(“寄往葉門的書信”) 中應付針對《托拉》的指控。伊茲 • 道拉 • 伊本 • 凱姆那(ʿIzz al-Dawla Ibn Kammūna,卒於1284年) 是一位居於巴格達的醫生(眼科醫生)。他在其《Tanqīḥ al-abḥāth li ʾl-milal al-thalāth》的第2章中,回答了穆斯林針對《托拉》的大多數指控。

所羅門 • 本 • 亞伯拉罕 • 伊本 • 阿德列特生於西班牙的巴塞隆納,並在那裡度過大半生。他是當時數一數二的猶太教徒學者。伊本 • 阿德列特就伊本 • 哈茲木對於《托拉》的攻擊,寫了一篇詳盡的回覆,題為《Ma’amar ʿal Yishmaʿel she-ḥibber ʿal ha-datot… 》。 亞伯拉罕 • 伊本 • 達烏德 同樣生於西班牙,也許是在哥多華,並居於托雷多。他在《ha-Enumah ha-ramah》中捍衛摩西五經裡的預言,並駁斥《托拉》在時間長河中遭到造假的指控。 西蒙 • B. 瑟瑪赫 • 杜蘭(Simon B. Ṣemaḥ Duran ,卒於1444年)是一位定居於阿爾及爾的西班牙拉比兼醫生。他在一部反對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兩者的希伯來文作品中,收錄了一篇辯駁伊斯蘭教的文章。 這裡是這些猶太教學者就穆斯林針對《聖經》的指控,所給的一些答案:

  1. 所有的猶太人和基督徒都能見證說,他們擁有的《托拉》是摩西所頒佈的,也是他們自此以後一直所傳承的。 

  2. 猶太人對其聖典經文的一絲不苟和巨細必究,是人盡皆知的。猶太人一直把《托拉》當成律法書使用,並在禮拜儀式中廣泛引用它。

  3. 自摩西受啟示那時起,《托拉》便由一連串不間斷的傳承者所留傳下來。

  4. 不管在東方或西方,希伯來文聖經的經文都有一致的傳承。其文本甚至是母音字母都沒有改變。

  5. 不管是出自《古蘭經》最初傳述者的,或是那些根據無母音字母經文的,《古蘭經》在異文上所顯示的差異,遠遠大於《希伯來聖經》、《希臘文七十士譯本》和《撒瑪利亞五經》。

  6. 《托拉》的許多抄本一直都存在。你們的論點要成立,必須從世界各角落收集每一部抄本,然後以同一個的方法造假它們。 這是不可能的事。

  7. 《托拉》中被伊本 • 哈茲木稱為“可恥”的情節報導,其實見證了《托拉》的真實。 每件所發生的事,不管正面或負面反映以色列人,都被如實記下來。

  8. 伊斯蘭教興起的數百年前,希伯來文經書已被譯成古敘利亞文、希臘文、波斯文和拉丁文。

  9. 遠比穆斯林熟知希伯來文聖經的基督徒,若徹查《托拉》的文本後發現它在伊曆前六個世紀期間沒有失真,穆斯林現在又憑甚麼來指控《托拉》呢?

  10. 你們無法在《托拉》中找到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是你們穆斯林指控《托拉》遭造假的唯一原因。 你們沒有其他的憑據,來讓你們作出指控。

  1. 《聖經》批判的學術討論

以上兩個段落顯示,猶太人和基督徒過去已就穆斯林針對《聖經》的傳統指控,撰寫許多答案。但《論證真理》之所以顯著,是因為它使用歐洲人於18世紀和19世紀前半葉的學術研究,來作出攻擊。事實上,除了關於矛盾和錯誤等的穆斯林傳統指控,《論證真理》有一大部份是由西方學術型學者的引文所構成的。要回應這方面的攻擊,搞懂西方“聖經批判”的歷史和重要性是必須的。《論證真理》雖然巧妙地利用了西方的學術研究,該書卻有跡象顯示毛拉那 • 凱然威誤解了《聖經》學術研究的意義。

短語“聖經批判”或“高等批判”中的“批判”一詞,並不是一種反對或譴責的措辭。它而是指藉著問合理問題所作出的“分析”。自16世紀起,歐洲的學者便一直行使自由就《聖經》發出艱難的問題,儘管這些問題挑戰了當時大多數歐洲人的信仰。所有好的學術研究 – 得自證據和仔細觀察的合理結論 – 應當受到重視。但觀察和結論都可能會出錯,而新證據的發現也能完全改變問題。

一部為《聖經》批判史提供有用觀點的近代作品,是史蒂芬 • 尼爾(Stephen Neill)和湯姆 • 萊特(Tom Wright)著的概論《1861 ~ 1986年間的新約聖經詮釋》(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New Testament 1861-1986,簡稱《詮釋》)。 讀者們會發現《論證真理》於1864年的出版,也在此研究的期間。《詮釋》追查《論證真理》所用的資料來源種類,並說明學者們如何贊同或反對那時代的重要著作。

尼爾和萊特在《詮釋》的序言中,敘述正統基督教信仰所面臨的重大威脅。這威脅來自19世紀前半葉德國學者的著作和其英國詮釋者/提倡者。該學術研究的優點,當然必須被肯定。極少信徒具備所需的學歷來應付那種著作。尼爾和萊特於他們的書中所證明的,卻是這些著作在所提出的特定問題上,絕非一錘定音。其他合格的學者馬上攬起那些問題,與之較勁。他們通常會找到新的答案,甚至是新的研究方法。例如,對於圖賓根學者斐迪南 • 克里斯甸 • 鮑爾(Ferdinand Christian Baur,1135 ~ 1204年)影響巨大的著作,尼爾和萊特的學術回應是:“足於應付這種情形的唯一方法,便是進行一個均等而全面的考察。基本上,它是根據相同的批判性原則。但比起鮑爾隨身帶入學術界的那些,它清醒得多,現實得多,假定也少得多。”

《論證真理》為尼爾和萊特所敘述的學術性問題和答案,提供了一些種類的例證。《論證真理》對《福音書》記載之真實性的最猛攻擊之一,出現在關於“Ikhārn”(Eichhorn)著作的一個篇幅中。 我們以此段落為例,便能看見《論證真理》如何濫用學術材料,以及非學術人員為何一直難於釐清此事和它其他許多的指控。

《論證真理》大量引用了一本書的序言。此書便是哈佛大學學者安德魯斯 • 諾頓(Andrews Norton)於1837年所寫的《福音書真實性的證據》(The Evidences of the Genuineness of the Gospels)。諾頓教授寫此書的目的,是要證明《福音書》的記載基本上與原文沒兩樣,以及其真正的作者已被認定。 為了設定“問題”,諾頓從一本他所不贊同的書《Einleitung in das Neue Testament》取了一個段落,翻譯出來。此書近19世紀初出版,作者為哥廷根學者約翰 • 戈特弗里德 • 艾希霍恩(Johann Gottfried Eichhorn)。 艾希霍恩的書含有一個關於《福音書》記載如何形成的勁爆理論,是諾頓想要回答的。《論證真理》沒有著墨於1837年諾頓回答問題的兩冊書。 相反的,它引用了諾頓所譯的1812年艾希霍恩之“問題”,然後基於艾希霍恩的言論作出一系列十分強烈的指控。

這個例子說明了19世紀初的德國學術型學者行使自由質疑《新約聖經》如何成冊的基督教傳統觀念。它也顯示一部學術作品一出版,其他的學者們就進入學術討論。諾頓就艾希霍恩的問題提供了實質性的答案。雖然諾頓強烈不贊同艾希霍恩的想法,他並沒有嘗試藉著詆毀艾希霍恩來排除這些想法,而是直接針對艾希霍恩在《Einleitung》中的想法以作出回答。諾頓甚至將艾希霍恩的德語原文譯成英文,以便讀者能了解艾希霍恩想法的威力。

艾希霍恩是根據1800年代初他所能得到的證據寫書的。自那時候起,有關《福音書》記載形成的證據便數量倍增。如今已有了一個長而廣的學術觀點,可用來檢驗艾希霍恩和那時代其他學者的看法。艾希霍恩其中一個關鍵的理論是,所有的《福音書》記載都有一個亞蘭文原著。為此,艾希霍恩憑的是一名2世紀基督徒帕皮亞(Papias)的言論。基於這個無力和未經證實的理論,《論證真理》作出了“《福音書》原著已遺失(qad fuqida)”的驚人指控。

尼爾和萊特在他們《新約聖經》研究的概論中寫道,“每一個曾被提出、可被想到的假說,都是以聰明的猜測而非仔細而科學的論證來證明的。” 作為他們“可被想到的假說…以聰明的猜測…來證明”的首個例子,這兩位作者提出了“三位《福音書》作者都依據的亞蘭文《福音書》原著,如今已遺失”的理論。這恰恰是艾希霍恩的理論,而《論證真理》便是根據它作出針對《福音書》記載的指控!尼爾和萊特承認,這個理論“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但是到了最後,大多數學者卻推翻了它。

學者們能有超越艾希霍恩和其理論的見識,是因為學術觀察發現《馬太福音》吸納了《馬可福音》約80%的經文,《馬可福音》因此也是最早寫成的《福音書》記載。 有趣的是,這個見識就在《論證真理》出版的一年前,首次亮相於亨利希 • 尤里烏斯 • 霍爾茲曼(Heinrich Julius Holtzmann)題為《Die synoptischen Evangelien: Ihr Ursprung and geschichtlicher Charakter》的一本書(1863年)。霍爾茲曼論證了《馬太福音》資料來源在歷史上的可靠性。19世紀結束前,《馬可福音》的“優先” “已被視為《新約聖經》批判性研究被確認的成果之一”。

《新約聖經》權威科特 • 阿蘭特(Kurt Aland)和芭芭拉 • 阿蘭特(Barbara Aland)寫道,“再無可置疑了,希臘文原是用以書寫整部《新約聖經》的語言。” 對於艾希霍恩和《論證真理》引自帕皮亞殘片中的言論 – 說《馬太福音》所收集的耶穌語錄,是以希伯來文寫的,圖賓根教授馬丁 • 亨格爾(Martin Hengel)寫道,“要把此筆記與第一部《福音書》正典聯繫起來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原是以希臘文所寫的,而非譯自其希伯來文(即亞蘭文)原著。”

這不過是《論證真理》濫用西方學術研究的一個例子。能舉的其他例子,還有許多。儘管我們很簡明地道出了問題,卻花了不少時間來解決它。無論如何,“難題”終於還是現形並得到解決了。威脅煙消雲散。若有人想嘗試一一釐清《論證真理》中這種西方學術研究的濫用,他可要寫上好本書。然而,他得問問這種嘗試的成果是否值得付上時間和心血。毛拉那 • 凱然威是為了更了解《聖經》而出示這個學術研究嗎?他是抱著“一起閱讀和論理”的意願誠心發問的嗎?他真的想知道答案嗎?若把一個好的答案給了他,他會相信那就是答案嗎?他這樣利用西方學術研究,有否對學術型學者們表示尊重呢?

在這個特別的案例中,《論證真理》所用的學術性問題被其後的學術研究完滿地解答了。然而,《論證真理》此時仍被分發到世界各地去,並為穆斯林們得意地使用。因為他們既不明白這裡所引證的西方學術研究之情況,也不曉得後來所提供的學術性答案。《論證真理》在相信《聖經》是神話語的非穆斯林當中造成困惑,且使穆斯林無意閱讀《聖經》本身。在此事上,《論證真理》看來是成功了。但真理被典當了多少呢?

說到《論證真理》這個關於《福音書》記載有亞蘭文原著的指控,無獨有偶是有些西方學者已開始宣稱《古蘭經》出現前便有了其古敘利亞文原著或Urtext。 只是因為有一位學者陳述理論並提出論據來支持它,這個陳述便成了該事的定論嗎?這位學者的理論就該馬上被用作指控“《古蘭經》原著已遺失”的根據嗎?

Visitors:
Copyright 2002-2011 @ www.ysljdj.com. All rights reserved.
All forms of copying other than for private use should get written permission from the copyright owner
版权所有,除作私人用途外,转载需得到作者的书面许可。